3年前,电竞迷高喊“我们是冠军”的一幕,成为中国电竞史中的闪光瞬间。那一年,中国电竞迎来了亚运会“首秀”:中国团队出征亚运会,在电竞项目金牌榜排名第一,取得2金1银的骄人成绩。
3年后的11月7日凌晨,“我们是冠军”再次占据网络平台的评论区——中国LPL赛区战队EDG以3:2战胜韩国战队DK,夺得《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冠军。一句“我们是冠军”,不断巩固着社会大众对电竞的正向认知。
2003年,国家体育总局正式批准将电子竞技运动列为第99个正式体育竞赛项目。但彼时的电子竞技尚饱受争议,摆脱不了“不务正业”“电竞就是打游戏”的刻板印象,产业发展低迷,甚至陷入投资困境。时至今日,电竞行业发展势如破竹,电子竞技作为正式项目入选2022年杭州亚运会。数据显示,中国电竞用户规模已达到5亿,2022年中国电竞整体市场规模预计将达到2157亿元。国家对于电竞行业的扶持政策也持续加码,资本市场投资热度不断回升。
当大家摩拳擦掌之时,有种声音却不容忽视——假赌赛盛行,选手权益保障须重视,法律风险须警惕……电竞“起飞”的背后,面临着“成长的烦恼”。
陷入假赌赛风波
2021年3月,LDL(《英雄联盟》发展联赛)停赛整顿的消息引爆电竞圈。此后,《英雄联盟》职业赛事纪律管理团队对LPL(《英雄联盟》职业联赛)、LDL共43支战队进行反假赌赛调查。官方调查结果称,选手向某桐主动向联盟交代曾有两次影响LPL比赛公平性的不正当行为和一次影响LDL比赛公平性的不正当行为;另有选手周某博、王某基在LDL期间有违规行为。联盟均作出了禁赛处罚。
近年来电竞假赌赛事件频发,甚至还有人设赌局指挥电竞选手打假赛,已涉嫌犯罪。2021年10月,霍山县人民检察院以涉嫌开设赌场罪依法对王某某等24人提起公诉。河南某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王某某及南京某电子竞技俱乐部的祁某某、蒋某某等四人自2019年下半年至2020年底,与“雷竞技”网络赌博平台管理人员相互合作,分别组织其雇请的游戏战队队员以不同的游戏战队名义参加《DOTA2》游戏竞技比赛,“雷竞技”将比赛赛程放在其赌博盘口上,供赌客对比赛结果竞猜下注,组织网络赌博活动。王某某和蒋某某根据“雷竞技”反馈的投注信息,指挥各自战队队员进行比赛,并同时在该赌博盘口下注,从中非法获利共计1000余万元。
开设“电竞赌场”并非个案。在上海市嘉定区人民检察院办理的刘某辉等开设赌场案中,朱某强(另案处理)设立某电子竞技公司,并先后设立广州公司、海南公司。刘某辉是广州公司的负责人,其伙同他人开发、营运“秒鲨”App,利用《王者荣耀》《英雄联盟》等电竞比赛开出赔率,招揽赌客进行赌博。赌客以1:1比例充值人民币兑换成“鲨苗”或“秒鲨”,充值、投注电竞比赛,博概率赢积分后,在第三方合作商城内兑换黄金、物品等,并以黄金折现的方式提现。据悉,2020年11月24日至2021年1月9日,共有528名赌客充值赌资28万余元。
当赌博“围猎”电竞,行业应该如何突围?从前述《英雄联盟》的调查结果中,我们可以看出假赌赛盛行的端倪。调查结果中提到“主动交代”一词,这显然属于事后补救,而真正的突围路径应该是做好事前的预防。
有专业人士认为,相较于传统体育领域,电竞选手的成长路径并不完整和成熟。市场化程度极高的电竞,实际上在把一些未经世事的孩子推进“名利场”。俱乐部是最应该承担起“监护人”职责的角色,应为选手培养正确的竞赛精神和人际交往理念,及时伸出援手。
违规成本较低也是假赌赛泛滥的一大原因。对于此类事件的处理往往依赖“联赛自治”,缺乏上位惩罚,致使“铁拳不铁”。体育产业观察员中石向媒体表示,电竞领域若想规避假赌赛的发生,可以做如下三点:第一,建立长期、有效、权威的黑名单机制,一次假赛处以赔上其整个职业生涯的重罚;第二,建立科学的审查机制,传统体育的反兴奋剂检测手段可以借鉴,瞳孔、心跳等生理数据也能帮助检测电竞选手的状态;第三,假赛的根源在于钱,当俱乐部和选手们的收入稳定有保障,辅之以重罚的规定,恩威并施,选手自然不会去打假赛。
权益保障成痛点
2020年,电竞TS俱乐部拖欠选手奖金事件在网上引发热议。该俱乐部前队员阿泰在直播中的爆料,将俱乐部及其相关责任人推上风口浪尖。此后,随着《王者荣耀》职业电竞联盟介入,俱乐部对所有未发钱款进行了补发,并向涉及的选手及家人道歉。虽然事情得到解决,但选手权益保障问题引发了更深入的思考。
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曾于2019年发布《新职业——电子竞技员就业景气现状分析报告》。报告称,当年我国正在运营的电子竞技战队(含俱乐部)多达5000余家,电子竞技职业选手约10万人。电竞选手的规模愈发庞大,电竞选手的转会、跳槽、权益保障成为热点话题。
对于这些热点话题,首先应该厘清职业电竞选手与俱乐部之间的法律关系。律师刘迎、谷雨禾认为,以电竞行业现状看,俱乐部与选手签订合同类型是多种多样的,有选手服务合同、劳动合同、工作合同、合作合同、经纪合同等。电竞行业并无行业规范要求必须签订劳动合同性质的合同,俱乐部与选手签订的多是综合性合同,包含赛事训练、商业性表演、赛事宣传、商业赞助、选手知识产权等内容。
刘迎、谷雨禾还认为,综合性合同法律关系不应当被简单地认定为劳动关系,应当遵从当事人的意思自治。如果统一认定电竞俱乐部与电竞选手之间的综合性合同的性质为劳动合同,将会对电子竞技行业发展产生不利影响:
一是将赋予职业选手提前30日通知即可解除与俱乐部服务协议的权利,难以保护选手与俱乐部之间高价值合同的稳定性;二是俱乐部难以追究选手解除合同的违约行为,不利于维护电竞行业的市场秩序、平衡和稳定;三是劳动关系下合同解除的方式,也与电子竞技行业通过转会渠道转让、交易选手服务的行业特性严重冲突,脱离电竞行业的实际情况。
电竞行业规则、管理方式或许还有待市场进一步发展检验,但电竞选手的权益保障问题并不应该被久久搁置。电竞选手是一个吃“青春饭”的职业,参与电竞比赛的选手的年龄普遍不高、涉世未深,在自身合法权益受到侵犯时,难以有效维权。
北京市文化娱乐法学会游戏法律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傅钢对媒体表示,在实践中,确实存在俱乐部利用自身的优势地位以及电竞选手的涉世未深,与电竞选手签订不合理经纪合同,侵害电竞选手权利义务的情况。
傅钢认为,要解决此类问题需要电竞行业协会作为一个公正、自律的第三方沟通协调组织,本着行业发展和社会效益最大化的原则,连结选手、俱乐部、赛事举办方以及监管部门,制定一套适用于电竞选手经纪服务的示范合同文本,还可以设置基于行业规则和管理解决相关纠纷的ADR(替代性纠纷解决)程序,通过行业自律的形式保障电竞选手的合法权益,确保行业的有序健康发展。
衍生业态应规范
头部电竞游戏及赛事的影响力持续提升和商业化发展进程不断加速,带动了电竞产业链下游的电竞酒店等衍生业态的快速发展。电竞酒店是一个新兴的跨界商业模式,消费客群可以获得与网吧类似的品质电竞体验,并满足酒店住宿消费需求。
同程旅行发布的《中国电竞酒店市场研究报告2021》预测,到2023年全国电竞酒店将突破2万家。《报告》对电竞酒店的用户画像分析显示,26岁以下的用户人群占44.2%。这些年轻群体往往被酒店提供的高端配置电脑所吸引,进行集体“开黑”。
虽然电竞酒店的发展成为文旅融合的成功实践,但新业态缺乏监管、违规接纳未成年人等问题日益凸显。是网吧,还是酒店?目前,电竞酒店的性质认定尚存在争议。
据规定,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经营单位不得接纳未成年人进入营业场所。但对于已满16周岁的未成年人入住酒店,现行的法律并未完全禁止。这给执法部门造成了履职难题。
记者发现,已有一些地方的检察机关积极发挥“未检+公益诉讼”的办案优势,强化对电竞酒店的监督管理,向公安机关制发检察建议,要求监管部门强化对电竞酒店的合规监管、治安监管,健全未成年人入住酒店保护机制,及时弥补、消除监管漏洞和隐患。《检察风云》 文/本刊记者 张宏羽